柔和的日光从窗外穿透而入,衬的屋中的两盆玉雕盆景和架子上的定窑白瓷花囊也浸润着一层莹亮的薄光。www.yufouwx.com窗外的数丛芭蕉随风飘摇,浅淡的翠影打在霞影纱上,更是影影绰绰的让人心醉神迷。

    屋里,喜塔腊氏闲适地歪在美人榻上,枕着一个纱罗软枕,手中把玩着一柄玉质芙蓉团扇,嘴角噙着一抹冷淡的笑意,在周围婢女们陪笑侍候下,更为其增添了几分气势。

    听着外面的通报声,喜塔腊氏微微抬头,摇着扇对女儿招手:“昨儿睡得怎么样儿,可还好?”

    宝娴自穿越后,最亲近的就是喜塔腊氏,而换了居所后,对额娘的依赖未免更重了,她贴在喜塔腊氏身上,软糯糯地道:“睡得很好,就是有些想额娘了。“说着她脸一红,又调皮的说:”额娘呢?有没有想我?”

    喜塔腊氏心中一柔,但却嘴硬道:“有什么好想的,今儿不是就见了?”说着就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紧紧的抿起了唇。

    宝娴看着喜塔腊氏,忍不住将脸埋到额娘肩上,笑嘻嘻的想:‘额娘就是嘴硬,明明心里爱的不行,偏偏不承认,果然是个傲娇啊。’不过她怕把喜塔腊氏逗急了,暗暗窃笑一声,就捏着额娘软软的手把玩起来。

    喜塔腊氏享受着女儿的亲近,眼波流转间瞥见见宝娴身边跟着的人,坐起身,柳眉一立,略一思索便想起今早下人来报王妈妈病了,那时自己正忙,便只是记下了这事。于是她略一思考,便对身边的春花道:“王妈妈既病了,这两日让厨房给她炖些补品,叫她好好修养,不必着急回去。”

    春花微微一礼,点头笑道:“太太放心,我必会安排妥的。说来还是王妈妈有福气,能有太太惦记。”

    宝娴听得眼中微亮,喜塔腊氏的笑意也很淡然:“她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又待宝姐儿一向尽心,我自然是记在心里的。”她看看春花,又瞧瞧一旁低眉顺眼的秀荷,笑道:“秀荷也是个好丫头,等咱们在江宁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就到办你的婚事的时候啦!”说完调笑的睨了秀荷一眼。

    原来秀荷早在京里就定下了亲事,只等太太同意就能成亲,如今看来是已经提上日程了。

    秀荷平日是个温婉大方的好女孩,但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女儿家,听了喜塔腊氏调笑的话羞得脸通红,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好低头使劲拧着帕子。身边的丫头们度着喜塔腊氏的心思,也调笑了几句,见秀荷耳朵都烧红了,才罢了,屋子里顿时充满了轻松愉悦的气氛。www.yantuge.com

    左右打量一下,宝娴想起自昨天便没见到六哥,便转而拉着额娘撒娇道:“六哥去哪儿啦?”

    喜塔腊氏被摇的无奈一笑,她一向耐不住女儿的撒娇,道:“你哥哥跟着先生读书呐,偏你起得晚,还怨没看到你哥哥。”

    宝娴略滞了滞,想起读书眼一亮,便揽着额娘的胳膊又是一阵撒娇,逗得喜塔腊氏一阵笑,才对额娘说起也想请个先生读书。

    喜塔腊氏嗔了宝娴一眼,却还是满足了女儿的想法:“本打算等稳当了再给你请个先生的,偏你这样着急。也罢,读些书也好,只不移了性情就成。”

    宝娴甜甜的笑着给额娘行了个礼,才又坐在额娘怀里说起话来。

    喜塔腊氏虽和女儿说着话,心里却也在暗暗盘算。自家在这江宁起码要待上三年,而女儿却是最要紧的时候,而这里的官家小姐大多是汉人出身,万一要是学了小家子气可怎么好。喜塔腊氏暗下决心,定要寻个德才兼备的先生才妥帖。

    正说着话,春红从门外掀帘子进来了,微微一礼,见喜塔腊氏手一扬,春红笑道:“太太,昨个曹家的那个苏瑞家的来了,您可要见见?”

    喜塔腊氏原本抚在鬓边金钗上的的手微微一顿,长眉一挑,才道:“叫进来罢。”春红笑着应了,不多时,那苏瑞家的便领着两个小丫头低头走了进来,恭敬行了礼。

    喜塔腊氏叫起后,语气倒也还算和气的问她们来意。

    苏瑞家的恭敬笑道:“并没什么事,只我们太太新得了些个新鲜瓜果,想给夫人尝尝。南边虽比不得京城富贵,倒也有些花巧,这些果子点心都是北边少见的,到底也能尝尝鲜儿。“说完又特意点了句:“听说府上此次跟着来的还有个哥儿并一位姑娘,便备了些鸟雀儿顽器送来给两位玩。”

    喜塔腊氏听了,更觉这曹李氏会做人,因此颇为客气的谢过了,又听了些奉承才让人送了她走。

    捧着茶啜了一口,喜塔腊氏打量着曹家送来的物什,见是四盒当季鲜果只是淡笑,待看到一篓新鲜鲥鱼时,却是眼神一亮。她立时命人把鲥鱼送至厨房,命厨子细细烹了,嘴角颇有愉色。

    见宝娴有些好奇的望着自己,喜塔腊氏笑道:“这时节的鲥鱼着实难得,咱们今日可有口福了。”宝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有着这番缘故,喜塔腊氏对曹李氏好感顿生,只觉这曹家虽是包衣,却着实知情识趣。且曹家身份又与一般包衣不同,便笑着吩咐刘嬷嬷备了厚礼,送到曹府去了。

    到底因是才到的江宁,虽说带的物件齐全,但两江总督府比京里伯爵府大了十倍不止,因此人手有些不足,只是勉强支应而已。喜塔腊氏虽素来能干,身边的丫头媳妇子也顺手,到底不免辛苦,只心下暗暗决定,待到诸事皆宜,定要寻了牙婆买些人手来使唤。

    母女俩才腻歪了一会儿,就又有几个媳妇子接二连三地进来禀告事务。喜塔腊氏见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对宝娴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如今额娘这里乱得很,实在脱不开身。”

    见宝娴似有不舍,喜塔腊氏又对着秀荷道:“秀荷,你一向是个稳重的,我也只得把姑娘托付给你了!如今咱们府里还没料理清楚,你们姑娘年纪小别冲撞了,你且拘着你们姑娘几日,等挨过这阵儿,我就好好赏你。“

    见秀荷郑重点头,虽觉不安,到底人手不足,只能让秀荷带着女儿下去了。

    宝娴调皮的吐吐舌,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秀荷吓了一大跳,带着人赶忙跟着追出去了。谁知刚掀了帘子,就看见宝娴站在门口处冲她们笑,几个丫头这才松了口气。

    秀荷心头也是一松,笑着嗔怪道:“还以为姑娘会跑远了呢,谁想竟在这门口等着我们呢,想来是逗我们玩呢?”

    宝娴笑嘻嘻的也不说话。

    额娘的意思自己如何不明白,小孩子免疫力差,若是接触了病毒极易生病,甚至夭亡,她又不是真的稚童,哪里不了解其中的危险?毕竟这又不是现代,各种疫苗让人免疫了大部分伤害,小孩子即使生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在这里,若是得了病,最次也是大病一场!

    宝娴联想起自己前两年病了一场,那时一两个月都不能出屋,就连府里来了客,虽和额娘住在一个院子,都不叫见见,日子过得无聊至极,自己又怎么敢再生病呢!

    因此,自从那时病愈后,宝娴便有意识的锻炼身体。每日自己走路去请安,闲暇时在院子里也会不时跑跑跳跳,牛乳更是每日必喝一盅,到如今快两年了,她再没有生过病。虽是如此,但江宁到底气候与京城大为不同,又正值暑日,小心些才是正理。

    一路顺着抄手游廊回到芷兰院,即使日头被遮得严实,宝娴身上也出了不少汗,难受的皱了眉。

    秀荷从衣襟上取下帕子,给宝娴擦了脸,又命粗使仆妇烧了水,只稍等片刻,沐浴的香汤便备好了。几个小丫头取来洗漱用品,秀荷则取了一只青瓷小盏,只用小银勺挑了一匙玫瑰清露,喂给了宝娴。

    宝娴喝了,只觉神清清爽,汗意顿消。

    不一会儿,柳枝和桃叶几个丫头端着脸盆、香胰子、锦帕等物件进来了。秀荷给宝娴摘下身上戴着的耳钉,项链,玉镯,戒指等首饰,放进梳妆台上的小首饰匣子里。

    秀荷温柔的给宝娴洗完脸,又换过一盆水洗了手,才从一只红木官皮箱中又取出几只精致的小瓷瓶,每样轻轻挑出一丁点儿,均匀的涂抹在宝娴面庞上,脖颈上,手指上,轻轻按摩揉着,让身体吸收。

    静静等了片刻,感觉宝娴的肌肤,更加雪白晶莹,秀荷满意的微微眯了眼睛,又服侍宝娴换了一身居家的衣裳,绿萼则帮宝娴把头发打散,重新开始梳理起来。

    一连串动作流畅优雅,不常在屋里侍候的柳枝和桃叶几个面露惊诧,一直知道姑娘贵重,但万万没想到洗个脸也有这么多讲究。但几个丫头虽惊讶,却是暗暗记着步骤和手法。

    梳洗完毕,秀荷红着脸不时左顾右盼,偶尔抓挠一下覆在衣下的皮肤,动作虽轻快,次数多了即使正躺在榻上看书的宝娴都隐隐察觉。

    宝娴看着秀荷脸都臊得酡红,想起自打来了江宁,秀荷就忙的不得了,王妈妈却又恰好病了,如今大事小情都要秀荷做抉择,还要时时看顾自己的起居生活,也没个闲暇时候,不由生出愧疚来。

    如今打量着秀荷一身汗津津的,就连发丝间也隐隐有了些味儿,宝娴不由咬咬唇,愧疚的对着秀荷道:“姐姐也回家去歇歇罢,晚些回来也不打紧。”

    秀荷却是一口拒绝了,她如今总揽芷兰院,若是出了变故,她便是哭死也来不及。

    宝娴看出她的犹豫,放下书本安慰道:“姐姐放心罢,我今日有些困,正想多睡儿,姐姐正好现在回趟家,必不会耽误事的。”说罢,她想起如今正养病的王妈妈,略犹豫了一会儿,又道:“也不知王妈妈病好了没有,姐姐若有空,便替我去看看她吧!”

    秀荷仍有些踌躇,但想起外间还有些老成仆妇,屋里的小丫环们也素来乖巧,这才勉强放下些心,红着脸微微一礼,又叮嘱了几句外间的仆妇们,才脚步轻快地出了院门,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霞影纱,以前读红楼梦时就觉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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